对当下的云浮人来说,范桂霞,是当之无愧的“英雄儿媳”!
她,是云浮市云安区六都镇南乡潘屋村潘耀芳(黄埔军校第四期学生)的妻子;
她,曾以“夫人”的名义掩护照顾重病的周恩来,直至痊愈离开香港,是一名久经考验的优秀共产党员。
她,曾联络过李立三、恽代英、彭湃、瞿秋白、董必武、林伯渠等中共高层领导人,而且都圆满地完成了任务,工作干得非常出色。
在电影《建军大业》中,周冬雨饰演的周恩来“夫人”正是范桂霞。
今天,让我们拨开历史的浓雾,一起走近这位可歌可泣的英雄人物,一起了解那段鲜为人知的历史。
找到党组织
范桂霞,1905年生于广东省佛冈县烟岭楼下村的一户医生家庭,是中山大学附属师范的学生,曾当过纺织女工,是广州工人运动的积极分子。在党的教育下,20岁出头的范桂霞参加了广东新学生社、广东妇女解放协会和中国共产主义青年团,后转为中共党员。1927年广州“四一五”政变后,由于叛徒的出卖,军警在夜里包围了范家,先抓住了楼下的二妹范桂笺。范桂霞从楼顶阳台爬了出去,躲到邻居家楼顶烟囱的后边,因为天黑,军警们没发现她。范桂霞当医生的父亲范信一被军警打昏在地,吐了一地的血,也没有说出桂霞藏身处。直到凌晨3点多,军警们还找不到范桂霞,而范信一早已被打得奄奄一息。军警们无奈,这才押着范桂笺扬长而去。
▲潘耀芳、范桂霞故居
见军警们走了,范桂霞才悄悄从楼顶爬下来,尚未咽气的父亲对她唯一说的话就是:“霞姑,你快跑!他们还会来抓你的。”不一会儿,父亲就含恨离世。范桂霞眼含热泪,她不敢在家料理父亲的丧事,逃到广州河南的宝岗,躲到与她相识的一名女工家。在这位女工的帮助下,范桂霞买了一张船票跑到澳门,从澳门再辗转到香港,在那里终于找到了党组织,接上了关系。
接受重要任务
经过时任中共广东省委秘书处秘书长沈宝同的批准,范桂霞留在省委秘书处工作,负责抄写文件与交通联络工作,她曾联络过李立三、恽代英、彭湃、瞿秋白、董必武、林伯渠等中共高层领导人,而且都圆满地完成了任务,工作干得非常出色。
有一天,沈宝同向范桂霞交代了一项重要任务,他说:中央有一位首长要在香港看病,党组织决定由你单独担任护理工作,对外伪装成李少奶奶,做他的假妻子。范桂霞当时22岁,尚未结婚,听及此言,不免羞红了脸,虽然不知道来的“客人”是谁,但判断一定是一位大首长,这使她心里多少有点紧张。因为在那个血雨腥风的年代,稍有点滴疏忽,都会带来意想不到的后果,给革命事业造成重大的损失。她就在这样忐忑不安中等待着“客人”的到来。
一天黄昏,门外响起了汽车喇叭声。范桂霞开门一看,汕头地委书记杨石魂从车上下来。只见他转身轻轻从车上背下一位重病号。范桂霞看到那个病号穿着长袍马褂,头戴绒毡帽,还戴着一副黑眼镜,脸色焦黄,面容消瘦,正在发高烧,昏迷不醒。杨石魂把病人背到屋里并轻轻放到床上,随车一起来的医生吩咐范桂霞每小时给病人探热一次并登记好。范桂霞从小受行医的父亲言传身教,懂得一些医疗护理知识。当范桂霞走到病床前仔细一看,不由得大吃一惊:这不是大家敬仰的周恩来吗?周恩来担任过两广区委书记、黄埔军校政治部主任,那时范桂霞在区委机关曾听过周恩来做的形势报告,周恩来的潇洒风度,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一连三天三夜,范桂霞遵医生所嘱,每隔一小时就用手触摸周恩来的额头,记录下自己的感觉:烫、热还是正常。有时用汤匙给周恩来喂点温开水。在那三天三夜里,范桂霞顾不上自己吃饭和睡觉,一直守护在周恩来病床边。终于,周恩来慢慢地醒了过来。
在范桂霞的精心护理照料下,周恩来身体恢复得很快,能下床走动了。他大病初愈,组织上不准他外出工作,只能每天在室内活动,阅读由范桂霞给他带回来的报纸、文件,在看文件看报纸之余也常和范桂霞聊聊天。不久,周恩来已基本恢复健康并接到组织上的通知,马上去上海参加党中央的扩大会议。范桂霞和杨石魂依依不舍地将他送到码头上船。临别时,周恩来伸出温暖有力的大手,握着范桂霞和杨石魂的手,连声说:“这些天你们辛苦了,谢谢你们了。”并叮嘱他们:“你们要坚持斗争,迎接胜利。胜利一定会到来!”
周恩来到上海后,见到了日夜思念的邓颖超。他告诉邓颖超,在汕头时,他身边没有了部队,自己偏又患上了恶性疟疾,幸亏范桂霞、杨石魂他们护理、照料了一个多月,自己才得以康复。周恩来还问邓颖超记不记得当年在广东区委妇委工作过的范桂霞,只比范桂霞大一岁的邓颖超说:“小范啊,当然记得。她和陈铁军在中山大学是同学,当时常找我。这回多亏了她照顾你,但愿将来能见到她。我一定要好好谢谢她。”
以下节选自《在周总理身边的回忆》,范桂霞口述;范凯执笔
珍重握别 嘱语在心
在周恩来同志养病的期间,是我的一生中受到最好的教育的时间。我一直把周恩来同志当作自己最亲密的兄长,最博学的老师,最忠诚的同志。我觉得在他身边的日子过得很有意思。我在省委秘书处工作,也曾接待过不少领导同志,但比较一下,使我最感动敬佩的还是周恩来同志。他对待下级既严肃,又可亲。他对人是这样的真诚热忱,使人愿意把所有心里的话,都掏出来告诉他。他对我们的规劝,总是那么循循善诱,使人信服和受到启发。和他在一起生活,从来不会觉得拘束;也一点儿不会感到沉闷。日子飞快地过去了。不久,周恩来同志恢复了健康。他接到了组织的通知,要马上到上海去参加党中央扩大会议。赖谷良同志帮他买好了船票,我就和杨石魂同志一起,怀着恋恋不舍的心情,送他到码头上船。周恩来同志伸出他那温暖有力的大手,和我们一一握别。临行前他嘱咐我们:“坚持斗争,迎接胜利”。然后他精神饱满地踏上了新的征途。
中南海内亲切接见终身难忘再生之情
度过了漫长的黑夜,终于盼来了天明。周恩来同志洒脱的英姿,在天安门前的画面上出现了,使我心中牵起深远的怀念。一九五三年,我趁着上北京看望我儿子媳妇的机会,前往中南海拜望隔别了廿六年的老上级。那时候,周恩来同志担任着政务院总理兼外交部长,每天要处理非常繁忙的国事。我怕耽误了他宝贵的时间,又抑制不住心里要见见他的愿望。我心里想,只要给我一分钟时间会一会面也满足了。当时梁霭然秘书处长,接见过我之后,汇报给总理知道。我们的好总理闻得我是千里迢迢从广州远道来京,立即以邓大姐的名义,给我一封信,约我在八月二十二日五时到中南海他的家里。
▲邓颖超接见范桂霞
这天邓大姐也在家。他们俩在花园里等候我的到来。见到我以后,他们热情地向我问长问短,留我在他家吃晚饭。我进到他们的家,看见陈设很简朴,对人还是和二十多年前一样的亲切、随便。我感到好似在自己的家里一样温暖,就无拘束地在他家里吃了一顿晚饭。这一顿饭很简单,只有四个菜:一盆红烧豆腐,一盆北京烤鸭,一碟肉片炒青菜,一碗鸡汤。周总理和邓大姐都殷勤地给我夹菜,劝我多吃点著名的北京烤鸭。特别令我感动的是邓大姐还用当年在广州闹革命做好群众工作所学会的广州方言与我亲切交谈。使我惊讶他们竞有如此强的记忆力。周恩来同志微笑地说:“想不到你这个小女娃(姑娘)也这样大年纪了,日子过得真快呀!现在解放了,生活过得怎么样?”我告诉他,我现在当教师,儿子大学毕业已分配到政务院工作,大女儿参军去了,小女儿在读中学,一家生活过得很好。”周恩来同志点了点头,意味深长地说:“等祖国建设好了,人民的生活将会更加美好。教育下一代的工作很重要。希望在年轻一代的身上,好好干吧!”接着我向他谈及分别以后的情况。广州公社起义失败以后,一九二八年二月下旬,我经组织批准同潘耀芳结婚。三月份,李立三同志派我们两人到肇庆,潘耀芳负责在广宁、怀集、四会等县以及西江一带,重整农民军。我负责工运和妇运。我曾几次去香港向党汇报工作。当时正当广州起义失败后,广州白色恐怖很严重,工作开展就很感困难。后来国民党镇压革命,越来越残酷,组织联系也转为地下单线联系,而且联系越来越困难。一九三○年以后,上级组织根本没有人来联系了,我们的组织关系由此中断,工作无法开展。一九三一年,我回云浮县潘的家乡教书,一直教书到现在。周恩来总理说:“那时候南方党被破坏得很厉害,革命的种子也几乎绝了,你找不到组织并不奇怪。”他接着又问我广州现在的情况怎样?现在学习些什么?我说正在学习《论人民民主专政》,他又问广州的教师拥不拥护共产党、毛主席?我说人人都拥护共产党、毛主席。他还问及斯大林同志逝世时,广州群众怎样看法。我说:“听到斯大林同志逝世的消息,我们全校师生都流泪了,大家还担心这样一个好的革命导师逝世了,不知道世界革命是否会发生动荡”?他叫我放心,不用害怕,世界革命局势稳定向前。就是这样,我在总理家里吃饭和谈话从五点钟到八点钟,才告辞。最后总理还问我什么时候走?一定要给我买火车票,我一再推辞也推不掉。结果还是他买好车票派人送来,并且用汽车送我到车站坐火车回广州的。
回到广州以后,我逢人就讲这次难忘的会见。大家都异口同声赞叹总理的伟大,可敬和可亲。从此以后,我就把总理的一言一行、逐一记录下了,成了一本厚笔记,准备留给后人阅读的。谁料文化大革命时候,我无辜被抄家批斗,蒙冤押送回乡。我对周总理那些珍贵的种种回忆录,也都被没收了,而且成了我的罪证。我心里真是非常非常的难过。林彪和“四人帮”这帮灭绝人性的匪徒,虽然毁掉了我对周总理的文字回忆,却无法抹去埋藏在我内心深处的宝贵记忆。我不知写了多少次报告申辩鸣冤,都如石沉大海。我那时已是七十高龄,身体多病,在农村怎捱得起种种折磨!我悲不欲生。但我一想到周总理,又觉得应该坚持斗争,有信心地活下去。一九七三年的下半年,我在姐妹和女儿们的经济支持和精神鼓励下,决心再到北京走一趟,听取总理的最后一次教导,即使死了,也瞑目了。一九七三年十月到了北京,我住在北京大学宿舍小女儿家里,才知道,周总理正在患病,又忙于筹备召开十大,于是我只用四分钱的邮票给总理写了一封问候信。总理收到信以后,在他治病和百忙当中,仍几次派总理办公室的李、许、两位同志前来北大宿舍,了解我的情况,向我问寒问暖,了解我的处境,又要我用书面详细向他汇报;还问我有什么困难。总理知道了我的一切情况以后,帮助我解决了困难。总理对我的再生之恩,我和我的全家人都永远铭记在心。
▲1994年3月6日,范桂霞在广州病逝,享年89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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