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依旧在
温坚培
我的家乡在粤西山区,素有“八分山地一分田,半分河道半分村”之说,名副其实的“开门见山”。家乡的山属于两广交界云开大山的余脉,没有奇峰千仞,不算巍峨险峻,但起伏连绵,峰峦叠翠,秀丽俊美。
周围的山大都没有名字,一般我们就叫对面山、屋背山,远处高大一点的叫大山。山上一年四季树木葱茏,春夏山花烂漫,秋冬野果飘香。村子一般傍山而建,“绿树村边合,青山郭外斜”。
小时候,一有空,我们便把自己放飞到大山里,大山是我们儿时的乐园。
我们喜欢爬山,山上有不一样的风景。
一到周末如果天气好,几个小伙伴便相约进山,山上林间栖息着各种鸟类,经常听到鸟的啼叫却看不见鸟的影子。我们比赛爬山,看谁最快到达山顶,尖硬的草根树头,锋利的荆棘芒刺也阻挡不了我们攀登的步伐。当我们气喘吁吁爬到山顶,放眼远眺,山山岭岭蜿蜒苍翠,蓝天之下白云飘飘,一望无际的辽阔,便有了天高任鸟飞的冲动。俯瞰山下火柴盒似的房子、小如蚂蚁的人和牛,细如丝带的道路和河流,又有一览众山小的豪迈和指点江山的激情。
我们喜欢到山里去,因为山上有很多诱人的果腹之食。
离我们村不远有一个山冲,漫山遍野都是竹子,每年春天一来,淅淅沥沥的雨后,山上的泥土里便钻出无数笋子,笋子通条呈黄褐色,我们叫黄壳笋。这种笋子肉厚质脆,鲜甜爽口,或炒或焖,可谓山珍。若剁碎加葱花或韭菜做馅,用木薯粉包鲜笋饺子煎着吃,则满嘴飘香,特别解馋。我们经常上山采挖笋子,一捆捆扛着回家。
山上生长着很多野果,其中稔仔果(桃金娘)果期长,味道甜美,是我们的最爱。一代文豪苏轼谪居岭南时曾记载:“野花夹道,如芍药而小,红鲜可爱,朴薮丛生。子烂紫可食,殊甘美,中有细核,嚼之,瑟瑟有声”。稔仔树立夏后开花,花是粉红色的,随着时间的推移由浅而深,如果树多成片,那可真是灿若红霞,绚丽多彩。到了夏末秋初,稔仔开始成熟,先红后紫,像一个个缩小版的泡菜坛子,鼓鼓嘟嘟挂满枝头,果香醉人。
家乡有首顺口溜:“六月六,稔仔独只熟;七月七,稔仔被鬼捏;八月八,稔仔落地趴;九月九,稔仔甜过酒”。也就是说,稔仔从农历六月开始逐个成熟;七月全部成熟,个别稔仔果皮上有莫名其妙的指甲痕;八月有些稔仔熟透掉地上了;九月如果树上还挂着稔仔,经过长时间朝露的滋润和打霜后水分蒸发,香甜如蜜。由于经常去摘稔仔,附近山上哪个地方有几棵果树,我们都了如指掌,有时候课间休息那10分钟也不放过,一下课即飞跑上山,摘几个马上回来,一般不会迟到。
小时候我是个书迷,喜欢看小人书、科普读物,稍大一点看长篇小说、四大名著。每隔几天我都要到圩镇百货商店看看是否有新书,但家里给的零钱不多,常常因囊中羞涩悻悻而归。
山上到处是宝,我把买书的希望寄托在山上。
周围山上野生的金银花,是上好的中药材。这种藤本植物攀附在大树上或缠绕在灌木丛中,开花的时候,黄白相间,芳香扑鼻,一簇簇连成一大片。每年的春末夏初,我们把多次采摘到的金银花晒干后凑在一起卖给乡村货郎或药材铺,会有一笔不小的收入。
“黄狗头”是我们乡下对一种蕨类根块的俗称,生长在阴暗潮湿的山坡,大的有五六斤重,小的也有一两斤,表面有一层厚厚的黄色绒毛,放在地上就好像一条趴着的黄毛小狗。每年暑假,我们进山挖“黄狗头”,去净皮毛后卖给收购站大约是三五分钱一斤,加工切片晒干后可入药也可以蒸杂粮酒。
到了秋冬季,村集体往往会烧山炼地,以便来春植树造林或种经济作物。炼山后,会留下很多松树、杉树、杂木等树头。我们把树头挖回来锯短、劈开,等过几天树头变得半干不湿,就约好几个伙伴担去圩镇卖给松脂化工厂作燃料,每次都会有几毛钱进账,积少就成多了。
家乡的山,一直给予我们无私的馈赠,默默无闻地陪伴我们成长,让我们走得更高看得更远。“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如今,青山依旧在,山上树木参天,山坡果林茂盛,山中百鸟啁啾,连绵的山山岭岭在乡村振兴战略的号角声中焕发出勃勃生机,更加郁郁葱葱。
来源:云浮日报
责编:严靖
值班主编:区云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