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戏
陆小鹿
小时候,我无法理解,外婆为什么喜欢听戏?每回看到她将电视机调到戏曲频道,一会儿越剧,一会儿沪剧,我就觉得烦,拖声拖调的不知在唱些什么,好奇怪外婆为啥听得一脸笑眯眯。
渐渐,我长大了,有一天惊觉自己的嗜好发生了改变。从前喜欢的东西突然变得不喜欢了,从前不喜欢的反而开始找到感觉。人生的妙处也许就在,岁月能帮你推开不同的门。
有一年春天,我去成都,徜徉在宽窄巷里乐而忘返。纵横交错的青石板路,两侧是仿古建筑的茶肆商铺,蔷薇花灿灿地爬满墙头,梧桐树叶构筑成天然的绿色屏障。成都真是一座闲适的城,宽窄巷里捏脚的、采耳的、耍酒的……蜀国风俗,妙不可言。
巷子里,还有不少剧院茶楼。我被热情的茶楼小妹请进去,舞台上正在上演川剧《白蛇传》。第一次听川剧,念白完全听不懂,不过不要紧,舞台边配有字幕。川剧表演重要的一环是变脸,那可以说是四川文化的精髓,变着变着,演员走下舞台与观众互动起来。我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脸,近在咫尺,却连一丝破绽也看不出来。多不可思议啊,那一张张脸谱到底是怎么变出来的?它就像一道谜题,吸引着我去纵深处探索求知。
从此,我的旅行清单里,添加进一项新的心愿——去旅行目的地,听一听原汁原味的当地戏曲,去“零距离”感受非遗的魅力。
某年秋天,我去乌镇参加第五届戏剧节。因为一场戏剧节,十月的乌镇热闹极了。次日清晨,吃完早餐,我去巷子里随意走走,清晨的乌镇静谧空旷得仿佛一幅水墨画。我信步走到乌镇水上集市,在某扇古木窗旁看到一块小黑板,上写着:乌镇花鼓戏,戏目:《卖婆记》。
乌镇花鼓戏?我从前只知凤阳花鼓戏,没听说过乌镇也有花鼓戏。好奇心顿起,临时决定,晚上不去看话剧了,改听花鼓戏。
晚上,我在临近水上戏台的咖啡吧选了一个最佳听戏位置。因为去得比较早,我得以走到后台,参观了演员们的化妆室。其实,他们不是专业演员,而是乌镇当地的居民。虽然观众不多,3个演员的戏服妆容却毫不马虎。婆婆是一个60多岁的老太太扮演的,个子不高,却嗓音洪亮,字正腔圆,浓郁的乡土气息,在乌镇夜空下飘来荡去,好一个秋风沉醉的夜晚。
去沈阳时,我特地抽空去了刘老根大舞台。
进了刘老根大舞台,就被无处不在的喜感带动得兴奋起来。被这种闹哄哄的氛围带动起来,整个人就松弛下来。一晚上,对着舞台,我记不清自己到底笑了多少回。现场看二人转,对演员的印象更为直观,每个二人转演员都是一把好手,既能唱,又能舞,劈叉、翻跟斗都不在话下,背后的基本功训练应该洒下不少汗水。
那么,广州粤剧又是什么味道呢?去广州前,我查到几家粤剧茶座,可以边吃饭边听剧。可是当我把电话打到荣华楼、大同酒家……却被告知他们的粤剧茶座均已停业。偌大的广州,难道听不到一场粤剧了吗?心里空洞洞的未免有些失落。
抵达广州的次日黄昏,我去恩宁路散步,想拍拍那儿的骑楼一条街。走着走着,突然,猝不及防,耳朵里灌入了一股乐声。那个刹那,一颗心快跳了出来。直觉告诉我,那就是粤剧啊。寻声而去,我走进了一家不知名的餐馆,看到一群老人正在自娱自乐表演着粤剧。
坐在餐馆一隅,我听完了一整首《林冲泪洒沧州道》,是的,我什么也没有听懂,但是我感受到了岭南别样的风情。我激动地拿出随行小本子让老人们写下他们手中的乐器名(因为我听不懂他们的普通话),我第一次知道原来有个乐器叫“卜鱼”,也是第一次知道还有个乐器叫“电中阮”。
恩宁路106号,我记住了那个门牌号码,也记住了那群依然坚守在传统戏曲领域的老人们。他们没有演出的华服,也许弹唱得还不够专业,可一颗颗快乐沉浸的心足以将我感染。凡心所向,素履以往。我记住了这段难忘而美好的粤剧时光。
来源:云浮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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值班主编:区云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