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读 | 背着月亮回故乡

虽然秋收秋近，乡野里瓜果飘香，田地里稻黄谷熟，但人们仍承袭传统，隆重地迎接着中秋节的到来。乡人将中秋节叫“八月节”，不仅因为这个节日处在阴历八月，更因为“八”于土地上辛苦劳作的农人来说，是一个吉祥的数字。

八月是满盈的季节，太阳亮而不灼，月日益丰盈。每一晚，那皎洁的月光似水般，流淌在山川河谷，一地的清辉与明亮。乡间里送节礼的人不少，来来往往，热闹的不仅是乡路，还有亲情，都因为这走动而变得紧密起来。出嫁的女子给娘家送节礼，谦卑的外甥给舅舅送节礼，节礼一般是4样，其主角是和月饼很相像的水晶饼，穿着和月亮一样白的外衣，包着核桃仁白糖黄桂的馅，让人吃到嘴里甜到心里。一盒水晶饼为10个，乡人讲究的十全十美，十又有团圆的意思。很快地，表哥表姐们，便给父亲来送节礼。父亲和他的外甥们畅谈着，母亲便起火做饭。不一会儿，一顿丰盛的农家饭菜便上桌了，大家围在一起吃得欢心悦目。走时，父亲不忘将新刨的红薯、刚摘的南瓜给表哥表姐们装上一兜。

到了八月十五，虽然秋收正紧，场院里放着待打的大豆，屋里堆着待剥的玉米，但是八月节还要庄重地过。晚饭后，一家人一边剥玉米，一边谈论田地里的农活和急需收获的庄稼。待一轮圆月挂当空时，父亲就招呼一家人停下活计，赏月吃水晶饼。天空没有一丝云彩，月亮如果子般高挂在天空，悬而不落。果子散发清香，让月的白色花瓣在空中飞扬，被夜色腌制酿出美酒，芳香着人间。看着我们吃水晶饼的香甜样，慈眉善目的父亲总会给我们讲许多关于月亮的传说，不管是后羿射日，还是嫦娥奔月，抑或是吴刚砍树，都在父亲的嘴里变成神奇美妙的故事。嫦娥住在月亮上冷吗？吴刚能把桂树砍倒吗？许多疑问在我的脑海里产生，等待着去寻求答案。

那些看似平淡的日子，让一家人在艰辛的日子里品尝到了亲情的重要，懂得了生活的奋斗。后来，我去外地求学，再去工作，离家越来越远。再后来，随着父亲的去世，姑姑的去世，表哥的去世……八月节送节礼的脚步已经幻化成了遥远的过去，曾经一张张熟悉的面孔也日渐模糊。而每一年的月圆之时，故乡已变得那样遥远。

虽然八月节已被我封存在记忆里，但是商场里销售火热的月饼，依旧在提示着我，又要过节了。前一日，妹妹打电话告诉我，她将带着小外甥来给我送节礼。听着这熟悉的声音，我又想起了当年表哥表姐给父亲送节礼的那些日子，想起了一家人守着明月共吃水晶饼的往事。虽然月亮还是那个月亮，但是月亮下的人却变了。

余光中在《中秋》中说：“一刀向人间，剖开了月饼。一刀向时间，等分了昼夜。为什么圆晶晶的中秋月，要一刀挥成了残缺？”谁不希望月亮没有阴晴圆缺，人间没有悲欢离合呢？那就夜夜月光明亮，天天人情温暖吧。于是，便有许多身影，背着一轮圆月急走在回归的路上，即使路迢迢、水长长，车马劳累，那一颗回乡的心依然火热。其实，不管你来与不来，不管你走或不走，我知道所有的月光，都正在赶往人间的路上。故乡那扇苍老的门，正在成捆成捆地收割月光，那门前有望眼欲穿的白发母亲，有老得掉光了牙的驼背父亲。

八月节，月儿圆，那圆的不仅是月亮，还有千家万户的团聚和血脉相连的亲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