扫雷兵
作者:吴健凤
此刻,听着喜欢的音乐,伴着窗外飘飞的秋雨,手指在键盘上翻飞,思绪却随着耳边流淌的音乐,飘向几十公里外的您。那一阵阵,掠过耳边长发的晚风,仿佛知道,我心底无尽的思念。是的,聪明而又体贴的风儿,请告诉他:我,想您了!
曾经以为,我并没有太爱您,甚至,有点不喜欢您。
自打我记事起,您就在外面四处闯荡,甚少长期待在家里。我对您的印象,是过年过节或农忙时候突然出现的风尘仆仆的身影,是那高高扬起能把我的头敲得叮当响的半握拳头,是您人在半山腰而我在家里却能清晰听见的那响亮的喷嚏声。至于温暖的怀抱、轻声的安慰和令人期待的举高高,在我的脑海里,未曾有过此种美好画面。而在我以全校第一的高分数初中毕业时,您却以铁饭碗为理由决定了我的中考志愿是师范学校。当时的我,向往着外面的世界,梦想着读高中、上大学,然后离开这个偏远的山区小镇。您的决定,让我陷入梦断的凄苦中,痛苦不堪。那时候的我,觉得您是一个不讲道理的蛮人、粗人!于是,在我离家在外求学的时光里,我心里想念的是妈妈、姐姐和妹妹。印象中,我从来没有牵挂过您。
原以为,读师范学校,学费会相对便宜。但没想到的是,入学那一年,刚好赶上师范学校学费涨价,每学年要大几千元。这笔钱对于现在来说不算什么,但相对二十多年前的社会经济环境和只有您作为唯一家庭劳动力的家庭来说,这个数目不亚于天文数字。于是,您回家的次数更少了。在后来的聊天得知,当时,为了凑齐我的学费,您总是在晚上加班加点地工作。您的同事总笑你要钱不要命。二十几年后的现在,有时候,我依偎在您身旁,听着您云淡风轻地笑说着当年的艰苦岁月和我的成长故事。我才意识到,当时的您,是用生命在爱着我呢!
曾经做过小学老师的您,一直对我们说做人要务实,不可夸夸其谈;闲时要多读书;做任何事情,都要全力以赴;对待任何困难,要想办法解决,不可推脱。
在您的严格教育下,从小到大,我都很喜欢看书和听音乐。长期坚持阅读与在音乐的熏陶下,我对任何事情都能乐观看待并认真对待。可以说,我积极乐观的性格和您对我的严格教育有关。
岁月,总在无数个未知中馈赠了我们太多惊喜。而您,也总会做一些我们从未想过的事情。
长期在外的您,在我毕业参加工作后的第二年,突然从远方回来,说再也不走了。于是,您开始开荒劈地:种沙糖桔,建新房,种植药材等等。那股干劲,让我特别惊讶。我的心里,也开始对您有了敬意。
再后来,我说要辞职,离开体制内的工作环境,去外面珠三角看一看,体验不一样的人生。
那时候,身边的人都反对我的这个决定。只有您,对我说:“年轻就是资本。趁年轻,你想做什么,就大胆地去做吧!但你要对你的选择负责。选择了,就不要后悔。哪怕后悔了,也不要回头!有志气的人就应该志在四方!”
有了您的支持,我心安理得地在外面打拼着。因为我知道:您,是我的伞,为我遮风挡雨;您,是我的岸,我时刻可以停靠。
2017年的下半年,半夜的一个电话打破了我的岁月静好。
您,倒下了,很无助地躺在了医院的病床上。第一天,您昏迷不醒。医生下了病危通知书。第二天,您醒过来了。但四肢无法动弹,不能说话。看着医生慌忙的脚步和家人焦急的眼神,我当机立断,把您转到了广州的大医院。只要有一线机会,我都会争取到底。那时候的我,已经无所畏惧。幸好,经过广州大医院的诊断,并不是吓人的脑瘤,只是脑出血。但出血量比较大,脑神经被挤压,造成四肢无法行动。住院的半个多月,我们时刻守在您身边。手术后的您,依然乐观如初。您一直认为,您会像从前一样,快乐地唱着歌谣,骑着您的小电驴,穿街过巷。随着时间的流逝,您失望地发现,您的左手和左脚越来越不听话了,也无法正常下蹲。您开始怀疑自己存在的意义和价值,情绪反复无常。一直陪着您、照顾您的妈妈,总是无端忍受着您的坏脾气。每当妈妈被闹腾得实在没辙的时候,她总会打电话向我求助。妈妈总是说:你的话,他会听。
从没想过,在您最失意的时候,您会把我放在首位。被您依赖着,也是一种幸福。
于是,毫不犹豫地,我从远方,又回到了家里。纵然面对着身边太多回到原点的惋惜,我的归家之心,从未动摇,一如十多年前离家时的毅然和决然。您说:喜欢乡下的清新空气和自由生活。我说:如您所愿,开心就好。于是,周末的时候,不管多忙,我一定会回到您身边,和您细说日月星辰,陪着您捡起生活的点点滴滴:吃家常饭,唠嗑,看电视,剪指甲,穿衣服,掖被子,回忆往事,等等。当日子落实到平凡生活中的每一件小事上,你会发现,一切都是那么的简单和美好。
人们总是说岁月匆匆。其实,真正重要的,不是生命里的岁月,而是岁月里的生活。上个周末,您乐呵呵地告诉我说:“咱们家被评为‘光荣之家’了!我现在依然是当兵的人,只是我现在的身份是扫雷兵!”说完后,您拄着拐杖,晃动着身体,两只脚,一深一浅地,向前扫雷了。当过兵的您,笑起来总是那么的爽朗!我是多么喜欢听到您的笑声呀!
爱您,我的扫雷兵!加油,我的老帅哥!
来源:云浮日报
责编:苏鹏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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