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帕米尔高原上行走
杨显志
20世纪80年代末,我像一粒无意之间被风刮起的种子,在天空中翻转、飞扬了大半个中国之后,一下子落到了新疆南部帕米尔地区这块广袤的土地上。我工作的单位是阿克陶县委宣传部,有一天,部长让我下乡采风,因此,有机会随着县公安局边防大队的同志,经历了对我来说至今仍然是唯一的一次帕米尔高原之行。
吉普车先向西过疏附县,然后驶上了那条著名的中巴(中国——巴基斯坦)国际公路。车上共有4个人,只有我一个是汉族人,也只有我是个文弱书生。一路上,副教导员用他那不太熟练的普通话,向我介绍路上的见闻和风情。
上高原之前,我们的车先在绿洲原野上飞驰。车所过之处,万里平畴,公路两边全是高大笔直的白杨树,隔着白杨树,田野里一大片一大片的,满眼是望不到边际的小麦、玉米和棉花,那无边的逼人的绿色,让人想起一望无涯、翻滚起伏的大海。
大约3个小时后,吉普车驶过了一座大桥,过了奥依塔克乡,便开始向高原进发。车随着地势迤逦而上,坡愈来愈陡,路愈来愈难走,路的右边是寸草不生、连绵不绝的峭壁,左边是望不见底的河谷、沟壑,沟壑里不时地横堵着一块块远古蛮荒时代留下来的巨石。不久,车抵盖孜边防站。过了盖孜站,吉普车继续前行。时已中午,在一个高高的山坡上,车突然停下来。下了车,看到路上停着一辆辆从巴基斯坦方向过来的大车小车,以及冲过路面四处撒野似的激流。
大概又走了两个小时,正当我一身困倦,恹恹欲睡的时候,车忽然从中巴公路上冲下来,拐上一条满是乱石的土路。副教导员说,沿着中巴国际公路再往前走就是布伦口乡啦。
到了傍晚,没想到泛滥的河水堵住了我们的去路。幸运的是,我们发现不远处竟然有座小房子。房子的主人也是柯尔克孜族人,副教导员给他说明原委,主人便热情地把我们迎了进去,拿出烙饼子,还端出一大盘烤得薄薄的馕,给我们吃。
高原上的夜晚虽然不像副教导员说的那么冷,但是明显没有山下的暑气,甚至还带有阵阵寒意。一抬头,只见不远处像牛背似的山坡上,正挂着一轮圆月。不远处,传来哗啦啦的流水声,水面上闪耀着粼粼的月光,周围的一切显得如此的静谧。
第二天早上,我们吃了饭,谢过主人,调转车头继续把车开进河滩。河水比昨晚小了一点,但是,折腾了很久,车还是过不了河,副教导员决定打道回府。走了还不到10分钟,迎面来了一辆越野吉普车。原来是县法院的领导要去木吉乡,车上还坐着县公安局的政委。
有了同行的人,我们又原路返回,前往木吉乡。这次过河,越野吉普车在前面一加马力,便把我们的车拖了过去。至此,我们这趟帕米尔高原之行顺风顺水。约一个小时后,我们不时地看到路边停着几辆马车,一些身穿艳丽服装的柯尔克孜族男女,在不远处弯腰割草。凭感觉,我猜到木吉乡快到了。不久,我们果然看到了一排低矮的红砖房,这就是我们走了一天半路此行的目的地——木吉乡。
我们的车驶进了县边防大队木吉分队。副教导员和政委下了车。一声哨响,分队里近20名生龙活虎、身穿橄榄绿的边防战士迅速集合,“一二三四”的口号声在这片空旷的大地上响彻云霄。
边防战士的天职是戍守和管理边疆。全县380多公里长的国境线,这20多名战士要担负将近全县一半国境线的巡逻和管理任务,他们没有任何车辆,只有马匹,因为即使有车,也没有可通车的路。尽管如此,不管是风雪弥漫、滴水成冰的寒冬,还是干燥得让人流鼻血的秋天,一年四季,100多公里的边境线上,日夜都有边防战士坚守、巡逻的身影。
傍晚,木吉乡的乡长邀请我们去他家吃晚饭。这顿晚饭也是我一生中最难忘的,因为吃的是我从来没有吃过的烤全羊。女主人端上来一海碗一海碗芳香四溢的马奶子酒。马奶子酒的后劲真足啊,一会儿,我耳边的欢声笑语不知不觉地就听不见了,迷迷糊糊地醉倒在地毯上。不知什么时候,有人大声地对我喊道:“小杨!小杨!起来了,我们该走啦!”到这时,我才如梦方醒,急忙爬起来,跟大家一起向主人道别。那一夜,我们住宿在边防大队,我睡得很香,一觉睡到大天亮。
光阴荏苒,30多年过去了。可是,过去的一切仿佛还在昨天,昔日所经历的生活,非但没有因为时间的冲刷而淡化,反而像那帕米尔高原上的马奶子酒一样,越酿越香醇。30多年来,我始终忘不了帕米尔高原之行,更忘不了那些为了人民的幸福而牺牲自己幸福的守边人。
来源:云浮日报
编辑:黄韦斐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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